IP经济消亡史 IP失灵,本质不是IP的势能出现了衰减,而是偏离IP价值的创作失了灵
“IP失灵,本质不是IP的势能出现了衰减,而是偏离IP价值的创作失了灵”,企鹅影视韩志杰说。
2014年“泛娱乐”成为文化娱乐业的关键词,继腾讯提出泛娱乐战略后,互联网巨头满怀斗志开始布局娱乐产业。但随着一子子落下,棋局未成、IP已衰。
背靠腾讯这棵大树,韩志杰尚能抛开这些年流水般投注的资金,有气力去剖析IP失灵的现实,而陈援夫妇抱着当初4500万元储存的约27个IP改编权,怕是心痛不已。欢瑞世纪的IP中仍有21个尚未开发,其中更有一些已经过期。
“眼看他起高楼,眼见他宴宾客,眼见他楼塌了,”一位从业者如此形容。2016 IP元年热钱涌入,他和一批刚毕业的制片人相似,趁着行业的东风,对自己刚拿到融资的项目侃侃而谈,而现在却已经在家待业了好几个月。同他相识的另一位,据说已经转入租车行业。
4年时间,巨头步伐放缓、投资回归理性,从业者焦虑难安、四处逃散,IP经济的潮流正走向消亡,这恐怕不是简单一句IP失灵就解释得了。
变卖、贬值、蒸发…IP经济“出逃”
奥飞娱乐比腾讯更早进入以IP为核心的泛娱乐战略,但现在却不得不亲自将体系拆解。
2018年年底,媒体报道,奥飞正在寻求出售有妖气的部分资产,也有消息称可能会打包出售整个平台业务,而价格大概率低于奥飞此前的收购金额。三年前,奥飞以打破国内动漫产业最高收购价格的9.04亿,将有妖气收入囊中,而这还只是其两年疯狂并购的一小步。2016年奥飞纳入合并范围的子公司数量达67家,该年对外投资额甚至超过了其全年的总营收。
然而“架子”勉强搭起来了,却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撑这些业务运转,有妖气从排头兵到离开第一梯队,正是在被奥飞收购后。现在奥飞有心无力,只能变卖IP资产。
《北京商报》在2011年的一篇报道中写道:网络小说的影视版权费有的几万元就能买下,而一部网络小说在剧本投入上不超过15万元。2013年侯小强离开执掌五年的盛大文学之前,他曾去跟新丽传媒曹华益卖版权,却被劝阻“你们那都是怪力乱神,改编不了电视剧”,后来即使是《鬼吹灯》这种经典大IP也只卖了300万元。
转折发生在2014年,当年头部作品版权价格开始突破百万元,至2015年,大批网络文学作品的版权费开价200万元以上。慈文传媒董事长马中骏在2016年说道,“10年前,三四十万元就算贵的了,现在同类等级的IP价格最低也要五六千万元”。但即使这样,入场者趋之若鹜。
市场对IP版权从不屑一顾到狂热疯抢,“洗劫一空”差不多用了三四年的时间,而贬值转卖一旦起了头,价值坍塌也可能只是一瞬的事。
据悉,IP剧大户慈文传媒、乐视影业、东方明珠旗下的尚世影业等知名影视公司,或多或少都积压了一些IP。遇到2018这一影视行业的“荒年”,没钱投资、没人制作、难以播出等普遍现象,正在逐渐将尚未转化的IP变为影视公司的不良资产。
与此同时,这波IP经济的消退正沿着IP运营的产业链向下呈现扩大化趋势。
在IP变现的两条核心路径上,头部玩家几乎全部难逃市值蒸发、“失血”过度的命运。唐德影视因一部《巴清传》腹死胎中,公司整年资金紧缺,并影响对其他影视剧项目的投资进度;华录百纳、文投控股、华谊兄弟、长城影视等企业,股权质押、爆仓的消息接连不断。至于游戏,在整个行业因政策监管而几近崩溃的状态下,IP的价值或许可以简单归零。
由此,到最后从业者开始大规模逃离。一位拥有十多年资历的编剧说,“现在的情况,和零几年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情况类似。最近三四年爆发式增长,经过这次寒冬,又回到了以前的正常状态”。以前热钱涌入时,大批编剧工作室应运而生,忙的时候,“一个人接8个戏,层层分包”,而到了2018年,项目搁浅、后续报酬迟迟不见踪影,工作室只能裁员、解散。
集体失灵,去IP化之风
两年前,影视娱乐行业无IP不谈,两年后,很少有圈内人愿意主动用及IP这个词汇。当从业者纷纷开始怀念煤老板,IP经济的信心从内向外崩坏。
“在投机取巧的烂片作品逐渐失去生存之地的时候,操盘一个影视项目的风险也随之加剧,如此,投资者在投资一部影视作品时也会变得愈加谨慎小心”,马中骏前一段时间将此归为影视寒冬。
IP风潮形成,马中骏是其中的“关键先生”,另一个则是陈援。前者独家投资电视剧《花千骨》,仅这一部剧就给公司带来了超过4亿元的利润,而后者操盘的《古剑奇谭》,一举收割了众多当时一线的“流量小生”。马中骏和陈援创造了IP转化经济上流量和营收的两个高峰,也由此激起了业内对IP效应盲目的信奉。
当时投资人、制片导演等参与者普遍认为,“只要这个剧是由大IP改编的,就已经成功了一半”。
不过很快他们就用上亿的投入代价,证明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:IP从头到尾只不过一个放大器的作用,既放大优秀也放大劣质。2016、2017年之间,《欢乐颂》、《微微一笑很倾城》、《三生三世十里桃花》等为数不多的爆款,巧妙地掩盖了IP经济下行的现实,而去年IP大面积失灵,迟来的反思未必还能挽救“信仰”丢失。
最尴尬的是一些顶级IP。
2018年天蚕土豆同名小说改编的两部作品:《武动乾坤》和《斗破苍穹》,前者在东方卫视播出第二天,收视率下降至0.285%,后者网络视频平台总点击量16.8亿,湖南卫视首播仅有0.67%。视频平台的数据也没好到哪里,腾讯视频独播的《沙海》网络视频平台总点击量50亿,天下霸唱的《天坑鹰猎》为优酷独播,网络视频平台总点击量13亿。
反倒是,非知名演员主演的《延禧攻略》和一部非畅销书《香蜜沉沉烬如霜》成功“打脸”。
相比之下,游戏领域的IP效应弱化则更为直观。从2017年1月到2018年5月一年多的时间里,进过中国区iOS游戏收入榜前十的二次元手游,不过《阴阳师》、《火影忍者》、《FGO》、《恋与制作人》四款。其中只有《火影忍者》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动漫IP,《FGO》的原作FATE系列本就是知名游戏IP。
这场IP经济的消退,不再是某单一环节错位或者缺失,而是信任和价值体系开始动摇,无论主观还是客观,都难以再提供IP有效开发的最佳环境。更何况,现在整个行业对IP的反思,与其说是“回归内容”,不如说是对IP避而不谈或推动踩踏。
当巨头不谈泛娱乐
2018年4月,最早在腾讯内部提出“泛娱乐”概念的程武说,泛娱乐这一概念已经完成它这一阶段的历史使命,而腾讯互娱新的方向是“新文创”。
自2014年开始,泛娱乐思维成为互联网巨头协同开发娱乐业态的核心,IP被看做是一条串联的主线,可以构建起内容帝国。简单地说,泛娱乐倾向理论层面,而IP则是执行,两者存在商业上的共生关系。然而当腾讯这个“泛娱乐”和“IP经济”的最大推动者,调整了口号和方向,IP被弱化的信号已经开始明显。
首先直观表现在阅文集团,作为IP源头和开发的首要阵地,2018年公司累计自高点重挫66.6%,到年末已经跌到了36港元附近。股价波动尚可归咎于市场行情,但在收购新丽传媒一事,资本市场对阅文集团进行IP产业链延伸的反应,无不说明一种看衰情绪。
腾讯的投资布局也在2018年发生重大转变。据CVSource的数据显示,2017年腾讯对外投资共计118笔,其中游戏行业投资有9笔,占全部投资的7%,与游戏正相关的文化娱乐产业合计32笔,占全部投资的27%。粗略估计,腾讯对泛娱乐相关产业的投资达到了34%。如图所示,这正好对应2017年达到的一个顶峰。
但是2018年第一季度过后,随着文娱行业创投热情骤减,腾讯在文娱、体育、游戏领域的投资也随之缩减。我们看到,虎牙、美团、拼多多、腾讯音乐等公司上市,固然让腾讯再次进入收割期,可这些公司大多都是早先已经进入的,去年最大的举动也就是一个新丽传媒,而新丽传媒却是“屋漏偏逢连夜雨”。
未来腾讯对泛娱乐投资收紧,或许可以预期。一方面,架构调整后,腾讯将重点转移到产业互联网,另一方面,游戏业务长期受限,意味着IP业务的变现速度将不如以往,相同的,游戏IP的反向输出也不尽如人意。
除了腾讯,阿里大文娱的走向也值得关注。
在两年三次换帅之后,阿里看似没有放弃原来的决心。1月2日消息,阿里巴巴宣布,阿里体育将与阿里大文娱相关版块进一步全面融合打通,更早一些还增持了阿里影业的股权。
但是在IP经济上,阿里的举动缺少市场风向标的参考价值。因为从2016年开始,阿里大文娱基本沿着俞永福提出的“基础设施”方向在走,所以长期以来大文娱的重心从内容转向渠道,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阿里缺乏核心IP,更没有IP运营的基因。
由此,我们不妨把眼光放在进行泛娱乐规划的单一领域行业巨头,比如奥飞娱乐、三七互娱、完美世界以及收割IP红利而起的影视公司。虽然他们依然继续坚持打通从IP到制作研发,再到推广运营的链条,但市场环境的变化和业绩大考却牵制了前进的步伐,使得他们不得不谨慎小心。
以文投控股为例,17年其计划收购海润影视、悦凯影视和宏宇天润三家公司,但该笔重组一拖再拖。直到去年6月,文投控股表示终止对悦凯影视15亿元的并购,长达一年的计划终于宣告泡汤。
互联网巨头和行业玩家的资本博弈,推动IP经济飞上风口,而现在他们也过得艰难。
按照历史经验,文化娱乐产业具备“抗经济周期属性”,可国内却没有呈现出与规律相对应的景象,IP效应在这个时候失灵,无异于将自我推向消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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